纪晚宁端着毒燕窝被逮个正着。周砚白眼神冰冷,柳如烟梨花带雨。
原著里她此刻会百般狡辩,最终惨死冷宫。她突然放下燕窝:“是**的,认罚。
”搬进王府最偏的院子,她开铺子、办女学,风生水起。
那位传说中病得快死的闲散王爷,却总在她危难时“路过”。“王妃缺钱?
刚巧本王有座空铺子。”“办学受阻?正好太后问起女学之事。
”当柳如烟的光环再次笼罩,当家族逼她改嫁。她撕碎假婚书冷笑:“这命,我自己挣!
”周砚白咳着血递来新婚书:“终身制合伙人,挡桃花那种…王妃可要?
”(一)那碗燕窝,白瓷细盏,盛着炖得晶莹软糯的珍品,
丝丝缕缕可疑的淡灰色药气混杂在温热的甜香里,几乎难以察觉。纪晚宁端着它,指尖冰凉,
沉重的托盘压得腕骨生疼。她站在周砚白书房外的小花厅里,
身前是面色冷峻如霜的瑞王周砚白,他身后半步,站着柳如烟,正用一方素白丝帕按着眼角,
肩膀微微耸动,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被掐着喉咙的幼猫,
每一丝声响都精准地刮在周砚白紧绷的神经上。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水。
周砚白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像两口结冰的深潭,
里面翻涌的只有纯粹的厌憎与毫不掩饰的冰冷审视,沉沉地钉在纪晚宁脸上,
仿佛要将她这身精心装扮的皮囊连同骨头都冻裂、碾碎。他薄唇紧抿,
下颌线绷成一道无情的直线,
只等她的辩解——那套他早已预料、也早已厌烦透顶的、苍白又愚蠢的谎言。“王爷,
”柳如烟适时地又抽泣了一声,声音柔弱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惧与委屈,
“晚宁姐姐她……她为何要这样对我?这燕窝……我、我……”她话未说完,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风中不堪摧折的细柳,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周砚白立刻伸手扶住她,动作里的关切与纪晚宁所承受的冰冷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再看向纪晚宁时,那眼神里的冰渣子几乎要飞溅出来:“纪晚宁!你还有何话说!”辩解?
栽赃?哭闹?否认?或者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责任推给某个倒霉的丫鬟?
纪晚宁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应对方式,每一种都无比熟悉,
每一种都曾在这本名为《烟锁重楼》的宅斗话本里被“她”反复使用,
最终导向那个被厌弃、被设计、在冷宫枯井里腐烂发臭的结局。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那结局的冰冷画面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穿了她的意识。
就在周砚白眼中厌憎即将达到顶峰,不耐地准备挥手让人将她拖下去审问的前一刹,
纪晚宁动了。她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松。“哐当——!
”精致的白瓷盏砸在坚硬的花砖地面上,摔得粉碎。粘稠的燕窝混着可疑的药末和碎瓷片,
溅了一地狼藉。那突兀刺耳的碎裂声,像一把剪刀,骤然剪断了花厅里紧绷压抑的气氛。
周砚白和柳如烟都愣住了。柳如烟忘了哭,周砚白眼中的冰冷也凝滞了一瞬,
被纯粹的错愕取代。这反应……完全不在他们任何人的剧本之内。纪晚宁甚至没看那滩污糟,
也没看柳如烟那瞬间忘记伪装的惊疑眼神。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然后,她抬起眼,
目光平静地迎上周砚白那双写满惊疑的深眸。“是**的。”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
却异常清晰、稳定,像冰层碎裂后露出的冷硬岩石,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下药,
要害柳姑娘。证据确凿,我认。”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半点犹豫。
周砚白扶住柳如烟的手僵在那里,瞳孔微微收缩,
第一次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王妃。
那眼神里的厌憎被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覆盖。她认了?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了?
这女人……是疯了?还是又在耍什么更阴险的花招?纪晚宁无视他眼中的惊涛骇浪,
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锐利的审视,声音依旧平板无波,
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解脱:“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侍奉王爷左右。
恳请王爷赐下休书,或允妾身自请下堂,搬去王府最偏僻的院落,闭门思过,
此生……再不踏出院门半步。”她顿了顿,补充道,“绝不再碍王爷和柳姑娘的眼。
”“闭门思过?”周砚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浓重的审视,“纪晚宁,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纪晚宁抬起头,
脸上竟奇异地露出一丝极其浅淡、几乎算得上是自嘲的弧度。“把戏?”她轻轻重复,
目光扫过柳如烟那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脸,最终落回周砚白眼中,“王爷明鉴。妾身累了。
争不动了。这燕窝,是妾身此生最后一碗‘心意’。往后余生,只求王爷赐一方清净角落,
让妾身……安安静静地烂掉。”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太过灰败,带着一种彻底心死的漠然。
柳如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旋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周砚白盯着她,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冰层之下,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像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眼前的女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和算计,
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这种“认命”,比他预想中的任何激烈反抗都更让人……不适。
他沉默了片刻。花厅里只剩下柳如烟压抑后的细微呼吸声,
和地上那摊污糟散发出的甜腻又古怪的气息。“好。”周砚白终于开口,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少了几分方才的戾气,“既是你所求,本王成全你。即日起,
搬去西苑‘竹影轩’,无令不得出。王府诸事,与你再无瓜葛。”竹影轩。
纪晚宁在心底咀嚼着这个名字。那是王府西边最深处的一个小院落,紧邻着仆役杂居的后巷,
据说常年阴冷潮湿,墙皮剥落,只有几竿病恹恹的瘦竹。王府里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很好,
正是她想要的。“谢王爷成全。”纪晚宁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得无可挑剔的礼。
动作流畅,姿态恭顺,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挺直了那纤细却僵硬的脊背,转身,一步步走出这令人窒息的花厅。
裙裾拂过冰冷的地砖,掠过那摊碎裂的燕窝残骸,没有一丝停留。身后,
柳如烟带着哭腔的软语又响了起来:“王爷……晚宁姐姐她……她不会想不开吧?
毕竟……”周砚白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模糊,带着安抚。
纪晚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回廊。王府雕梁画栋的精致在她眼中褪去了所有色彩,
只剩下冰冷的框架。争宠?陷害?
用尽手段去博取一个男人那点可怜的、随时可以收回的宠爱?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把自己活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毒妇,最终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去他娘的剧情!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在她荒芜的心底破土而出,带着劫后余生的狠厉:这炮灰,
谁爱当谁当!老娘不伺候了!冷宫?惨死?滚蛋吧!从今往后,她纪晚宁,只为自己活!
(二)竹影轩果然名不虚传。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大半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潮湿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不大,
几丛稀疏发黄的竹子有气无力地立着,墙根下杂草丛生。三间低矮的房舍,窗纸破损,
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屋内更是简陋,只有几件粗笨的旧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
角落挂着蛛网,地上甚至能看到老鼠跑过的痕迹。纪晚宁带来的贴身丫鬟,
只有从小跟着她的采薇。采薇看着这破败景象,
眼圈瞬间就红了:“王妃……这、这地方怎么能住人……”“以后叫我**。
”纪晚宁打断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她环顾四周,
眼神锐利得像在评估一块璞玉的价值,“挺好,够清净。”她挽起袖子,
露出白皙却有力的手腕,“别愣着,打水,收拾。今晚就得能住人。
”主仆二人开始了彻底的清理。纪晚宁的动作麻利得让采薇惊讶,
她不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对镜贴花黄的娇贵王妃。灰尘扬起,
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和后背单薄的衣衫。她亲手擦洗积满污垢的窗棂,搬动沉重的旧木箱,
用扫帚清理屋顶的蛛网,动作间带着一股狠劲儿,
仿佛要把过去那十几年浑浑噩噩、为他人而活的污浊都狠狠擦掉。
清理出的“垃圾”堆积在院角。纪晚宁的目光扫过那些东西:成箱的绫罗绸缎,
华丽却笨重的鎏金首饰头面,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沉重步摇,
还有那些为了讨好周砚白而搜罗来的名家字画、珍玩摆件……在阴暗的竹影轩里,
它们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场盛大而荒诞的讽刺剧留下的道具。“**,这些……都收起来吗?
”采薇看着那堆东西,小心翼翼地问。“收?”纪晚宁走过去,
随手拿起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的凤头钗。沉甸甸的,冰凉硌手。这是她及笄那年,
纪府送来的贺礼之一,据说价值不菲。她曾经珍而重之,觉得戴上它便能光芒万丈,
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现在看着,只觉得俗不可耐,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她掂了掂那支钗,
又随手扔回箱子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不收了。”她的声音干脆利落,
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采薇,去打听打听,
京城里信誉最好、出价最公道的当铺是哪家。”“当……当铺?”采薇惊得瞪大了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都是您的体己啊!还有好些是嫁妆!当了它们,
以后……”以后靠什么生活?这后半句她没敢问出来。“体己?嫁妆?”纪晚宁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这些玩意儿,除了占地方、惹人眼红,还能干什么?
换不成柴米油盐,也换不来安身立命的本钱。”她环视着这破败但逐渐显出整洁轮廓的小院,
眼神异常明亮,“我要的是真金白银,是攥在自己手里的活路。去打听,越快越好。
”采薇看着自家**眼中那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燃烧的光芒,
把所有的疑问和担忧都咽了回去,用力地点点头:“是,**!我这就去!
”当铺的朝奉是个精瘦的老头,留着山羊胡,戴着玳瑁框的单片眼镜。
当他看到采薇捧来的、装在不起眼包袱皮里的东西时,那镜片后的眼睛瞬间闪过精光。“哟,
这可是好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枚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对着光仔细端详,
“瑞王府出来的?”采薇心头一紧,强作镇定:“掌柜的只管看货,问来历作甚?
我家主人急用现银,价格公道,立刻成交。”朝奉嘿嘿一笑,也不追问,放下镯子,
又拿起一支点翠嵌珍珠的大簪,啧啧两声:“是好东西,可惜了……这世道,再好的东西,
急着出手,也得折价啊。”他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珠子,“这些嘛……纹银两千两,
不能再多了。”采薇倒吸一口凉气:“两千两?掌柜的,您看这翡翠,这珍珠,
这做工……”“诶,姑娘,”朝奉打断她,老神在在,“东西是好,可也得看是谁要啊。
这风口浪尖的……老朽也得担风险不是?两千两,现银,童叟无欺。
”采薇正急得不知如何还价,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却清晰地盖过了当铺里的嘈杂:“福瑞祥的规矩,
死当按市价七折。这镯子,市价少说八百两,簪子五百两,
再加上那对羊脂玉环……拢共三千两都算少了。两千两?张朝奉,你这算盘珠子,
怕是拨到瑞王府的冷灶台上去了吧?”采薇猛地回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人。身形颀长,略显清瘦,裹在一件半旧不新的玄青色云纹锦袍里,
外罩着同色的狐裘大氅,领口一圈银灰色的风毛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薄唇没什么血色,
唯有一双眼睛,深邃沉静,此刻正淡淡地看着柜台后的朝奉,眼底没什么情绪,
却让那精明的老头瞬间变了脸色。
正是那位传说中病得快死、存在感稀薄的闲散王爷——周砚白!
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面色沉静、气息内敛的随从。“王……王爷?!
”张朝奉吓得手里的算盘都差点掉了,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惶恐和谄媚,
忙不迭地从柜台后绕出来,“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不知是王爷……王爷您息怒!息怒!
”他对着采薇连连作揖,“姑娘!三千五百两!不!四千两!立刻给您兑银票!现银也行!
”周砚白没理会张朝奉的告饶,目光掠过那堆光华流转的首饰,
最后落在采薇那张惊魂未定的小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家主子要当东西,
怎么不去‘万宝楼’?李掌柜是实诚人。”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闷,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按了按唇,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病弱感。
采薇脑子一片混乱,只能讷讷道:“回……回王爷,
奴婢……奴婢不知道万宝楼……”“罢了。”周砚白摆摆手,似乎懒得再多说,又咳了几声,
才转向张朝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按实价给她。少一分,你这铺子,
也不用开了。”“是是是!王爷放心!小的绝对不敢!”张朝奉点头如捣蒜,冷汗都下来了。
周砚白不再停留,转身,在随从的虚扶下缓步离开了当铺。
那玄青色的背影融入门外熙攘的人群,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当铺里死一般的寂静,和采薇手中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银票。整整四千两。
采薇抱着沉甸甸的银票回到竹影轩时,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语无伦次地把当铺里的遭遇说了一遍,重点描绘了周砚白那苍白病弱却又气势慑人的样子,
以及那句轻飘飘就让她多拿了一千多两银子的话。
纪晚宁正在用一块粗布用力擦拭一张旧桌子,闻言动作顿住,眉头紧紧蹙起。周砚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还“恰好”帮她解了围?她可不相信什么巧合。原著里这位王爷,
就是个背景板,身体差到随时可能咽气,除了在柳如烟需要的时候提供点“王爷的怜惜”,
基本毫无存在感。可今天这出……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他说去‘万宝楼’?
”纪晚宁放下抹布,若有所思。“是,王爷提了一句。”采薇赶紧点头。“知道了。
”纪晚宁压下心头的疑虑,接过那厚厚一沓银票。
指尖感受着纸张特有的韧性和上面清晰的花纹印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的钱!靠舍弃过往换来的、实实在在的启动资金!她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那几竿在风中摇曳的瘦竹,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明亮。管他周砚白是人是鬼,
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这笔钱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采薇,
”纪晚宁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兴奋,“关门!我们得好好盘算盘算了!
”(三)有了四千两雪花银做底气,纪晚宁沉寂多年的商业头脑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暴雨,
瞬间活络起来。前世她虽困于后宅,但纪家本就是商贾起家,她从小耳濡目染,
对各种货物的行情、利润空间有着天然的敏感。加上“觉醒”后,
那本《烟锁重楼》话本里关于未来几年京城流行趋势、物价波动的模糊记忆片段,
此刻都成了无比珍贵的金矿。“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这些都是消耗品,利润大,
但竞争也最激烈,我们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贸然进去容易被那些老字号挤死。
”纪晚宁在简陋的方桌上铺开一张粗纸,用烧过的木炭条在上面勾画着,思路异常清晰,
“香料!对,就是香料!”她眼睛发亮:“我记得……不,是听人说过,
南边海商新近运来一批极其稀罕的‘龙涎香’碎片,量不大,但香气醇厚独特,
远胜寻常麝香。京中那些贵妇**们,为了争一点上好香料,几百两银子眼睛都不眨的!
我们若能抢先拿到手,制成香丸、香饼,利润何止十倍!
”采薇听得目瞪口呆:“小……**,您连这个都知道?可咱们怎么拿货啊?
南边海商……那都是大商行才有门路……”“门路是人找的。
”纪晚宁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重金开路!四千两,拿出两千两,
找京城里专门跑南边水路的老行商!告诉他们,只要货真,价格好商量!另外一千两,
去西市盘个干净的小铺面,不用大,位置偏点没关系,但一定要清幽雅致!剩下的一千两,
买最好的瓷瓶、锦盒,再请两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负责配香、制香!”她的语速极快,
条理分明,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采薇只觉得热血上涌,**身上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让她下意识地应声:“是!**!我这就去办!”接下来的日子,
竹影轩彻底成了纪晚宁的商业指挥部。她亲自画了铺面的改造图样——不求奢华,
但求清雅脱俗,窗格要雕竹纹,门楣要挂素帘,内部陈设多用竹木,焚香袅袅。
她凭借前世记忆和对当下贵女品味的理解,
亲自调配了几款香方:有清冷如雪的“寒梅映月”,有暖甜馥郁的“蜜酿金桂”,
还有一款灵感源于雨后竹林清气的“碧筠凝露”。每一款香的名字、意境,她都反复推敲,
力求能一击即中那些贵妇名媛追求风雅的心。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纪晚宁却毫不心疼。
她知道,这是播种,是投资。她亲自盯着铺面装修,指点老师傅制香的细节,
甚至自己动手调整香料配比,力求达到最完美的层次感。
“晚宁香铺”——一块朴素的楠木招牌悄然挂在了西市一条不算太热闹的巷口。开业那天,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只有一股若有若无、却极其独特清雅的幽香,
如同无形的钩子,悄然弥漫在巷子里。起初,
只有零星几个被香气吸引的路人好奇地探头张望。
但当她们踏入那布置得如同文人雅室般清幽的小店,
看到那些装在素白瓷瓶或竹节小罐里、贴着雅致签子的香品,
听着纪晚宁不卑不亢、娓娓道来的香品故事和意境,再亲自嗅闻那从未体验过的精妙香气时,
眼睛都亮了。“这‘碧筠凝露’……当真如雨后竹林,清新脱俗!
”一位衣着素雅的中年妇人惊叹道,毫不犹豫地买下三罐。“寒梅映月……冷香幽幽,
最配我那件月白缎子的斗篷了!”另一位年轻**爱不释手。口口相传的力量是巨大的。
不到半月,“晚宁香铺”那独特而高品质的香品,
以及店主纪氏(纪晚宁用了化名)那不俗的谈吐和品味,
就在京城一部分追求格调的贵妇圈子里悄然传开了。订单开始增多,银钱开始回流。
纪晚宁坐在竹影轩的灯下,看着账本上逐渐增长的数字,
脸上露出了搬来这里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这第一步,算是稳了!
这日午后,纪晚宁正在铺子后面的小工坊里查看新一批“蜜酿金桂”的窖藏情况,
采薇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脸通红,带着惊惶:“**!不好了!
前面……前面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说是……说是京兆府巡街衙役!
说我们铺子用的香料来路不明,要查封!还要抓人问话呢!”纪晚宁心头一凛。来得这么快?
她立刻想到柳如烟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是她的手段?还是京城里那些眼红她生意的同行?
她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平静地走向前铺。果然,
不大的铺子里站着三个穿着皂隶服、腰挎铁尺的衙役,为首一个满脸横肉,
正不耐烦地用手里的铁尺敲打着柜台,发出“梆梆”的响声,
吓得店里的两个小丫鬟瑟瑟发抖。货架上的香品被翻得有些凌乱。“谁是掌柜的?
”横肉衙役斜着眼,语气不善。“我是。”纪晚宁走上前,声音清晰。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衣着素净却气度沉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又板起脸:“有人告发!你这铺子所用香料,乃是私贩的禁品‘龙涎香’!来源不明,
有违朝廷法度!奉上命,即刻查封!所有货物没收!掌柜的跟我们走一趟!”“龙涎香?
”纪晚宁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委屈,“差爷明鉴。小铺所用香料,
皆是寻常麝香、檀香、苏合香等,辅以鲜花精油精心调配,皆有正规商行的进货凭据,
何来禁品之说?至于龙涎香,此物珍贵,小本经营,岂敢奢望?”她示意采薇,
“去把进货的契书都拿来给差爷过目。”“哼!契书?那还不是随便写写!
”横肉衙役根本不信,铁尺重重一敲柜台,“少废话!封店!拿人!
”几个衙役就要动手驱赶店里的客人,强行贴封条。店里的女客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纪晚宁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一旦被扣上这顶帽子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如烟或者她背后的人,这是要彻底摁死她!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略显虚弱、带着咳嗽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门口传来,不高,
却奇异地压住了铺子里的混乱:“咳……咳咳……大清早的,陈班头好大的火气啊?
这是……咳咳……要封了本王的铺子?”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周砚白裹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玄青色狐裘大氅,脸色依旧苍白得没什么血色,
半倚在铺子那扇挂着素帘的门框边。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压抑着咳嗽,
另一只手随意地垂着。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边,
却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身边只跟着那个沉默的随从。
那满脸横肉的陈班头一看到周砚白,嚣张的气焰瞬间像被戳破的皮球,噗地瘪了下去,
脸上横肉抖了抖,瞬间堆满了谄媚又惶恐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王……王爷?!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是王爷的产业!冲撞了王爷!王爷您千万息怒!息怒啊!
”他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给身后的手下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收手。
周砚白又咳了两声,才慢慢抬眼,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铺子里的一片狼藉,
最后落在纪晚宁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又转向陈班头,
语气依旧是那种慢吞吞的病弱调子:“本王的铺子?陈班头怕是弄错了。”他指了指纪晚宁,
“这位,是本王……咳……一位故交的远亲,托本王照看一二。她这香铺,用的什么料,
本王虽不清楚,但进货的商行,咳……‘万宝楼’李掌柜那里,是有据可查的。怎么,
李掌柜的货,也有问题?还是说……”他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却让陈班头腿肚子直打颤,
“有人觉得本王……咳……病得快死了,连照拂个亲戚铺子这点薄面,也不值当了?
”“不敢!不敢!王爷折煞小的了!”陈班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作揖,“误会!纯属误会!
定是那告发的小人信口雌黄!小的这就走!这就走!绝不敢再扰了王爷清净!”他一边说,
一边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退出了香铺,转眼就跑得没了影。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几位惊魂未定的女客和心有余悸的丫鬟们。纪晚宁看着门口那个病恹恹的身影,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又是他!又是这种“恰好”的路过!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周砚白似乎有些乏力,微微闭了闭眼,才又看向纪晚宁,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淡淡说了句:“铺子不错,香也好闻。”说完,也不等纪晚宁回应,
便在那随从的虚扶下,转身,慢悠悠地踱步离开,那玄青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仿佛他真就是随意路过,顺便说了两句话。“**……”采薇凑过来,声音还带着后怕,
“王爷他……”纪晚宁望着空荡荡的巷口,眼神变幻不定。心底那点疑虑非但没有消除,
反而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这位“病弱”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三番两次出手相助,
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故交的远亲”?鬼才信!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
不管周砚白图什么,眼前这一关,算是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但下一次呢?
柳如烟不会善罢甘休,那些眼红的对手也不会。只靠一个香铺,根基太浅。
一个更大胆、也更艰难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她需要更大的影响力,
需要一张能保护自己、甚至能反制对手的网。她需要办女学!(四)“办女学?**,
您……您是说真的?”采薇听到纪晚宁的计划,惊得手里的针线笸箩差点掉在地上,
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可不是开铺子啊!那些闺阁**们,哪个不是金尊玉贵?
请先生、找地方、定规矩……这得花多少银子?而且,这教什么?教针线女红?
那跟她们家里请的嬷嬷有什么分别?谁会来啊?”纪晚宁放下手中的炭笔,她面前的粗纸上,
已经勾勒出一个初步的女学构想轮廓。她眼神灼灼,
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亮光:“当然不是教针线女红。那些东西,自有各府的嬷嬷教导,
何必出来学?”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几竿在风中摇曳的瘦竹,
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要教的,是她们在家里学不到,却又真正有用的东西。识文断字,
能看懂账本契书,不被下人蒙骗;通晓简单的算术,
能理清自己的嫁妆私产;懂一点律例常识,
知道自己的嫁妆田产受哪些律条保护;甚至……学一点粗浅的药材常识、看账理财的门道。
不指望她们能科举入仕,只求她们能在这后宅之中,多一分清醒,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采薇听得呆了。**说的这些……闻所未闻!哪家的**会学看账本?学律法?
这……这简直惊世骇俗!“**……这……这能行吗?那些老爷夫人,
还有宫里的规矩……”采薇忧心忡忡。“正因为惊世骇俗,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纪晚宁转过身,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柳如烟能借势压我,
无非是仗着她那‘柔弱善良’的名声和王府的势。我要撕开一条口子,
就得抓住一点她们也想要,却不敢明说、或者不屑去做的——让他们的女儿、姐妹,
多一点实实在在的、能握在手里的本事!这世道,给女子的活路太窄,我偏要在这窄缝里,
凿出一片天地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采薇:“银子,香铺赚的,加上后续投入,
应该够支撑初期。地方,就在竹影轩旁边,我看中了一处废弃的旧祠堂,地方够大,
也够僻静,稍加修缮即可。先生……我们自己培养!
就从那些家道中落、识文断字、却因各种原因难以谋生的女子中挑选!我亲自教她们,
教她们如何把‘实用’的东西,教给那些闺阁**!”纪晚宁的行动力惊人。
她亲自去看了那处废弃祠堂,谈妥了租赁契约。用香铺赚来的钱,请了工匠进行修缮,
不求华丽,只求干净、明亮、通风。同时,她通过牙行和私下打听,
、自己流落京城、靠替人抄书糊口的落魄官家**;还有一位曾是某位老翰林家的管事嬷嬷,
精通人情世故和简单的账目。纪晚宁亲自面试她们,明确告知女学的宗旨和要教授的内容。
起初,她们都惊疑不定,觉得匪夷所思。
但当纪晚宁清晰地说出“让女子多一分安身立命的本钱”、“束脩从优”时,
那份困顿和现实的压力,让她们最终咬牙应承了下来。纪晚宁将她们安置在竹影轩的偏房,
开始了密集的“岗前培训”。她亲自编写教材——将复杂的账目简化成易学的表格,
将枯燥的律例条文提炼成保护自身权益的关键点,
把理财知识融入日常生活的实例……她反复强调:教的不是学问,
是生存的技能;不是让**们去管家,而是让她们不被别人轻易地“管死”。
“清心书院”的牌匾低调地挂在了修缮一新的祠堂门口。纪晚宁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
只通过香铺那些熟识的贵妇客人口口相传,放出的风声也极具针对性:“专授闺中实用之技,
助女子明心见性,掌己之财,护己之身。”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京城沉寂的闺阁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质疑、嘲讽、不屑的声音铺天盖地。
“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些铜臭之物,成何体统?”“纪氏?
不就是那个被瑞王厌弃、赶去冷院的下堂妇吗?她能教出什么好?”“哗众取宠!
不知所谓!谁家会把女儿送去那种地方?”“怕不是穷疯了,想靠这个敛财吧?”然而,
并非所有人都嗤之以鼻。
打理微薄产业的庶女;一些心思活络、不愿只做笼中鸟的年轻姑娘……她们被那“掌己之财,
护己之身”八个字,隐秘地触动了心弦。报名的人不多,起初只有零星几个,
多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或者纯粹好奇的心态。但清心书院,还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悄然开课了。纪晚宁站在修缮一新的祠堂学堂外,
听着里面传来那位寡妇“先生”温和却清晰的声音,正在讲解如何看懂一份简单的田契。
她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这一步,虽艰难,总算迈出去了。然而,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纪晚宁正在书院后面的小屋里核对账目,
采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好了!
京兆府……还有礼部的人!来了好多官差!把书院……把书院围了!
说是……说是‘清心书院’宣扬邪说,蛊惑女子,有伤风化!要立刻查封!
所有学生和先生……都要带走问罪!领头的……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凶得很!
”纪晚宁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账本上,晕开一团墨迹。礼部?有伤风化?蛊惑女子?
这顶帽子,比上次“私贩禁香”狠毒百倍!这是要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背后之人,
其心可诛!她猛地站起身,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这一次,对手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污蔑,
而是动用了朝廷的力量!礼部!那是掌管天下教化、规矩礼法的衙门!
他们出面定性“有伤风化”、“宣扬邪说”,这几乎等于宣判了她纪晚宁和清心书院的死刑!
别说事业,连性命都岌岌可危!怎么办?硬抗?无异于螳臂当车!认罪?
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惑乱人心的妖妇!那些信任她、来求学的女子怎么办?
那些她辛苦寻来的先生怎么办?巨大的压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窒闷得喘不过气。
她扶着桌沿,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木头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找周砚白?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他前两次都“恰好”出现……但这次是礼部!是朝廷法度!
他一个“病弱无权”的闲散王爷,能压得住礼部的官员吗?他凭什么为自己出头?
又或者……这本就是他默许甚至推动的?毕竟,自己这“下堂妇”的身份,对他瑞王府来说,
终究是个不大不小的污点?除掉自己,岂不干净?各种猜测在脑海中激烈冲撞,
让她头痛欲裂。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粗暴的呵斥声、女眷惊恐的低泣声、还有桌椅被推倒的碰撞声!
混乱已经蔓延到了后院!纪晚宁的心沉到了谷底。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所有恐惧和杂念,挺直脊背,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狠绝。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抬步就要向外冲去。就算是死,她也要站着死!也要撕下对方一块肉来!然而,
她的脚步刚迈出小屋的门槛,就猛地顿住了。预想中官差冲入后院的混乱场面并未出现。
只见那不大的后院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为首之人,依旧是一身玄青,
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正是周砚白!他并未看院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
而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认真倾听身边一位衣着华贵、面容严肃的老嬷嬷低声说着什么。
那老嬷嬷身着深紫色宫装,气度沉凝,眼神锐利,一看便是久居深宫、位份极高的女官。
她身后还跟着几名低眉顺眼却行动利落的小宫女。
原本气势汹汹、正指挥着衙役驱赶女学生和先生的礼部员外郎,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冷汗涔涔,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对着那老嬷嬷和周砚白的方向,
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下官……下官不知……这是……这是奉上峰之命……”那位被称作苏尚宫的老嬷嬷抬起眼皮,
淡淡地扫了那员外郎一眼,那眼神并不如何严厉,却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无形威压,
让那员外郎瞬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周砚白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院落。他用手帕按了按唇,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虚弱,
却字字清晰:“苏尚宫,您看……咳咳……这不巧了么?太后娘娘前几日还念叨着,
说京中女学凋敝,闺阁女子只知针线女红,于理家治事、明理自持之道多有欠缺,深以为憾。
还特意嘱托……咳咳……礼部要留意民间可有益于女子德容言功的教化之所。
本王今日奉太后懿旨,陪苏尚宫出来散散,
顺便看看……咳……听闻此处的‘清心书院’教些实用的东西,
正想着是否值得向太后娘娘提一提呢。怎么……”他仿佛才看到那些如临大敌的官差,
微微挑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礼部诸位大人……这是奉了哪位上峰的命,
来替太后娘娘……‘清场’的?”“轰!”那礼部员外郎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声音抖得不成调:“王、王爷!尚宫!下官……下官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啊!误会!天大的误会!下官是……是听信了小人之言!
说此处……此处……”他语无伦次,哪里还敢提什么“邪说”、“有伤风化”。
苏尚宫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太后娘娘心系女子教化,
常言女子明理,则家宅安宁,天下祥和。瑞王爷所言甚是。老身奉娘娘口谕,出宫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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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C的书真的让人欲罢不能,特别是《明月照我归:女配觉醒后》。故事情节意想不到,跌宕起伏,吸引人的同时又充满了悬疑。这是一本我一直想读下去的好书,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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