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雨幕如织,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寒意瞬间沁入骨髓。我孤身一人,跌跌撞撞来到沈家。
沈家奴仆瞧我狼狈模样,虽面露嫌恶,却还是将我引荐给了沈家老爷。老爷捻着胡须,
思忖片刻,忆起确实有那桩被遗忘许久的婚约。可一旁的沈公子扫过我攥得发皱的庚帖,
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像冰面裂出的细缝,凉得刺骨:“来历不明的穷酸女娘也敢肖想本公子?
”话音未落,他长臂一伸,指尖如鹰爪般攫住庚帖边缘,宣纸在指缝间发出脆弱的脆响。
“撕了这劳什子,”他指尖碾着碎纸,墨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省得脏了本公子的眼。”碎纸片如雪片般落在我脚边,
其中半片恰好盖住我补丁摞补丁的鞋尖。我盯着那行被撕成两半的“庚戌年”,
喉间泛起涩意——那是父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执念,此刻却成了沈慕言指间的笑柄。
他忽然倾身逼近,折扇骨节挑起我的下巴,雪松熏香扑面而来:“记住了,
沈家的门槛你跨不起。若想讨口饭吃——”话音未落,西侧暖阁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
着月白缎面披风的夫人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拨弄着鎏金护甲:“既是故人之女,
总不好叫她流落街头。”她眼尾扫过我湿漉漉的发梢,唇角扬起凉薄的笑,“少夫人做不得,
便留在沁园做个洒扫丫鬟吧——也算了却老爷心头旧情。”我环顾这雕梁画栋的府邸,
再看看自己无处可去的境地,咬了咬唇,终是无奈应下。自那日我成了沈家丫鬟,
沈公子便处处与我作对。每次我奉命前去侍奉,他都冷着脸,眼神如冰,
像是我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一般。我端着茶盏走近,他便不耐烦地挥手:“离我远点,
莫要污了我的眼。”若我不小心靠近些,他就皱眉,像是被冒犯到极致,
斥道:“谁许你靠这么近?没规矩的东西!”日常洒扫,只要是他的院子,必定百般挑剔,
不是说地上有头发丝,就是嫌桌椅擦得不够亮。他似乎就想看我出丑,
享受我被刁难时的窘迫模样,变着法子给我找不痛快。展示着他对我有多不满。
好在沈家也会给我月钱,看在钱的份上。我也就忍了。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我在沈家已熬过两载春秋。那桩婚约,就像被尘灰蒙覆的旧物,无人再提。
沈公子依旧是那副清冷倨傲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履行婚约娶我的意思。我也渐渐死了心,
不再对那缥缈的婚约抱有幻想。每日按部就班地做着丫鬟的活儿,
不再因他的喜怒而患得患失。想着攒些钱就出府找个绣娘的活干。好在我不是奴籍,
可以随时离开。那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院子里,我正和婆子们一起做针线活。
我正绣着我最喜欢的桂花,一同干活的张婆子突然凑过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妮子,
我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寻个好人家啦。我认识个后生,在书院当教书先生,
虽说家境清苦了些,可那人品行端正,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乡的姑娘家见了,
哪个不偷偷瞧两眼呢!”我手中的针线一颤,脸“腾”地红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怦怦直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位长衫飘飘、文质彬彬的男子模样。
嘴上却嗔怪道:“张嬷嬷,您又打趣我,我……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命。
”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掩不住心底泛起的丝丝涟漪。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②食盒提手在掌心勒出红痕,我低头避过书院走廊嬉闹的学童,
却在转角处撞上文墨氤氲的书卷气。月洞门外斜倚着个青衫身影,竹骨折扇轻叩掌心,
下颌线在槐花落影里削得冷冽——正是张嬷嬷说的教书先生。他抬眼望过来时,
我慌忙低头盯着食盒铜扣,耳尖发烫得能煎熟茶油,
连廊下铜铃晃出的碎响都像在笑我慌不择路。沈慕言的学堂门“吱呀”推开时,
我正把四菜一汤往酸枝木桌上摆,青瓷汤匙磕在碗沿的脆响惊得自己一颤。他从书案后抬眼,
墨玉镇纸压着的宣纸沙沙作响:“方才在那磨磨蹭蹭看什么?”笔尖突然划破纸页,
渗开的墨点像突然炸开的怒意。“难不成是看上哪个穷酸书生了?”我端上了饭菜,
然后还拿出了他让我做的红枣糕。“少爷,这是你昨日说想吃的红枣糕,是我自己煮的,
您尝尝。”结果他却不领情。青瓷食盒“哐当”落地,
红枣糕滚出时裹了层檀木地板的浮灰。我盯着碎成几块的糕点,指尖还留着昨夜守在灶台前,
枣泥熬糊时的烫痕。沈慕言斜睨着我发颤的手腕,
靴尖踢了一脚一块带枣肉的碎屑:“手笨就别学人家做点心,丢不丢人?
”喉间发哽时突然有人蹲下身,青衫袖口沾了灰也不在意。
那教书先生捻起半块没沾地的糕体,指腹蹭掉几粒芝麻:“这枣泥熬得绵密,
比我娘做的还多三分火候。”他冲我弯眼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月牙影,
“沈少爷若是嫌焦了,我替您尝了便是。”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溅上宣纸,
沈慕言掷笔的力道震得笔架上的狼毫乱颤。他盯着教书先生替我捡食盒的手,
喉结在玉色衣领下滚了滚,突然抓起整碟桂花糖糕砸向窗棂,对我吼道:“滚回去!
丢人现眼!”糖糕碎屑落进博古架的青瓷瓶,惊飞了里面插着的孔雀翎羽。
那日我知道了这个先生叫张科。③暮时,我攥着帕子等在垂花门外等着。
沈慕言背着光走出月洞门,腰间玉带钩在残阳里晃出冷光,跟班小厮刚要掀轿帘,
他却突然抬脚踹在轿杆上。“谁准你在这儿碍眼?”他绕过我走向青骓马,
锦靴踏碎一地槐花瓣,
马尾扫过我鼻尖时带起劲风“走路回府——什么时候把眼里的穷酸气走没了,
什么时候再坐轿子。”跟班小厮缩着脖子递过马鞭,却被他劈手挥开,
缰绳勒得青骓马刨蹄长嘶。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脾气……张科夹着书卷从角门出来,
见我攥着裙角站在轿夫身后,他指节敲了敲我冻得发红的手背,
竹纹袖口扫过我沾了泥的裙摆。
便把油纸包着的半块绿豆糕塞给我:“沈少爷许是被夫子罚抄了《商君书》才心情不佳。
”青骓马突然在石板路上人立而起,沈慕言隔着三丈远拧眉回望。
我攥着温热的绿豆糕低头疾走时,听见他的低吼“还不快跟上。
”马蹄声却在我拐进巷口时,放慢了速度。我踩着门槛进门时,裤脚还沾着路上的泥星子。
沈慕言斜倚在书案前,狼毫笔在砚台里搅出墨圈,墨锭在紫檀木托盘上磕出清脆声响。
“杵在那儿做什么?是等着我三请四请?”他将墨锭砸在砚台中央,
溅起的墨点染脏了宣纸上未写完的“商”字。“手酸?我瞧你接穷酸书生糕点时,
手挺利落。”墨锭在砚台里碾过的沙沙声突然变急,
砚池里的墨汁泛起涟漪“磨不好就磨到三更——什么时候磨出点人样,什么时候滚出去。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蹙起的眉峰上镀了层银边。我弯腰去捡滚到桌下的墨锭,
开始磨墨,陪着他把《商君书》抄完才许去休息。
④我抱着沈慕言的云纹绸伞穿过书院月洞门时,张科站在杏树下整理被雨打湿的书卷,
青衫半透明地贴在脊背,看到我,他指尖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顿。“张先生,用这把伞吧。
”我解下腰间悬着的竹柄油纸伞递出,伞面还染着去年晒的桂花香气。
还好出门多带了一把。袖口扫过他指尖时,余光瞥见月洞门阴影里闪过的湖蓝锦缎一角。
沈慕言的声音裹着雨丝飘来:“沈府的伞具,何时成了书院公用的?”他缓步走近,
腰间羊脂玉坠子擦过我手背,凉得像他垂眸时的睫毛。我慌忙收回手,
伞骨在掌心压出淡红的痕:“只是看先生书卷要淋湿了……”“哦?”他挑眉接过伞,
指尖摩挲着伞面暗纹,忽然捏紧竹骨——“咔嗒”声里,伞骨裂开道细缝。
他盯着那道缝,喉结滚动得极快:“这伞骨……比原先轻了。”我这才想起,
去年秋末他打翻茶盏烧坏伞面,我偷偷用攒了半月的月钱换了更轻的湘妃竹骨。
那时他撞见我蹲在廊下补伞,冷笑说“穷酸手艺”,
却在第二日让小厮送了包桂花蜜到我房里——说是赏我“修补有功”。张科接过破伞,
指尖拂过我缝补的针脚:“这针脚细密,倒像……”“像什么?”沈慕言忽然按住伞面,
将伞骨压得几乎贴到张科胸口,袖摆扫过我发梢时带起一缕风。“沈府的东西,
先生还是少碰。”他声音轻得像雨丝还带着一丝凉意,“何况……这是我的伞。
”雨势忽然转急,杏花瓣扑簌簌落在他肩头。他望着我被风吹乱的鬓角,
忽然从抽出象牙骨伞撑开,却故意往我这边倾了倾,让我与他共用一把。
我低头盯着他鞋尖溅起的泥点,嗫着这解释道:“只是见先生不便……”“不便?
”他用伞尖挑起我的下巴,象牙凉得让我一颤。伞骨在掌心碾出细微声响,他忽然凑近,
雪松熏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你倒是热心。”沈慕言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拉得一个踉跄。
张科伸手要扶,却被他挥袖甩开,那把伞的伞面彻底裂开,
露出里层我换伞骨时偷绣的小团花——三瓣桂花,藏在牡丹纹路间,自以为隐秘。
“脏东西。”他盯着那朵花冷笑,却在转身时将伞塞进我怀里,“扔了吧,
明日让绸缎庄送十把新的来。”雨珠顺着他下颌线滑落,滴在我手背上,
却比他的眼神温热许多。我攥着破碎的伞跟在他身后,
听见张科在身后唤我:“这伞骨还能修,我书房有竹胶……”沈慕言的脚步猛地顿住,
靴尖碾碎了落在脚边的杏花。他忽然转身抢过伞,用力掷进荷花池——伞面落水时,
我瞥见他袖中滑出一角银白。“沈少爷!”我扑向池边,却被他拽进怀里。
他的心跳震得我耳膜发疼,声音却像浸了水的纸:“心疼?”他忽然低笑,
“那我让人把所有的伞全收走,省得你……”“省得我什么?”我仰头看他,
却见他耳尖通红,慌忙别过脸去。池面泛起涟漪,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
以及方才滑落的银白——是我上个月弄丢的银簪。簪头桂花纹路坠子沾着雨水,
像他此刻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后别带多余的伞。”说完便将我拽走。我踉跄着转身,
望见那把沉在水里的油纸伞竹骨斜斜戳出水面,伞面上的桂花纹被雨水泡得发涨,
枯萎一般失去了光泽。张科站在树下,书卷抱在胸前,青衫下摆还滴着水,他张了张嘴,
喉结滚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却被沈慕言突然甩来的眼风压了回去。“别看了。
”沈慕言的声音从齿间挤出来,带着股发酸的味道。
“以后再敢盯着别的男人看——”他忽然顿住,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
像是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记住,你的眼里只能有……”他忽然攥紧我的下巴,
迫使我抬头看他,瞳孔里映着我发间晃动的银簪,“只能看见需要伺候的主子。
”可我的眼睛和我的心一样,是不受我控制的。⑤沈慕言已经及冠,
沈老爷想让他多接触自家生意,便派他去盯着送一批货去金陵,来回估摸着也要两月时间。
沈慕言在书房里来来**走了三趟,紫檀木靴尖碾过满地落花,
像极了他此刻碾来碾去、碾得发皱的心思。我抱着他新裁的湖蓝锦袍站在书案前,
看他时而抓起狼毫在宣纸上乱划,时而又猛地放下笔,对着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发呆。“咳。
”他忽然清了清嗓子,背对着我,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半度,
“此次去金陵……”狼毫在砚台里搅出急骤的墨圈,“我房里的事情你且盯着些,
别让那些奴仆乱了我的东西去。”我应了声“是”,看见他耳尖倏地红了,
像被柳絮蹭上了胭脂。他忽然转身,
袖摆带起的风卷得宣纸上的《商君书》哗哗作响:“还有……沁园的石榴树施肥了,
你……你别让小厮乱浇水。”“是,少爷。
”我低头盯着他靴尖的泥点——今早他分明在花园里徘徊了许久,
想必是亲自给石榴树施的肥。他忽然抓起桌上的玉骨折扇“啪”地展开,
遮住半张脸:“张科那穷酸书生……”扇面上的墨竹抖得发颤,
“若是再敢往府里送什么破书,你就……就扔去茅房!”我攥紧锦袍下摆,
忍住笑意:“少爷可是怕张先生的书脏了沁园?”“你懂什么!
茄子大土豆的作品总是令我惊喜。《深宅雨,陋巷晴》的故事情节特别吸引人,跌宕起伏,让我爱不释手。
《深宅雨,陋巷晴》是一本让人感动至深、跌宕起伏的作品。男女主角的形象塑造出色,故事牵动人心,让人沉浸其中。感谢作者茄子大土豆的智慧,写出了如此精彩的作品!
《深宅雨,陋巷晴》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故事情节一环扣一环,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在《深宅雨,陋巷晴》中,作者茄子大土豆以非凡的想象力和独特的文笔创造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主角沈慕言张科的经历充满了冒险和挑战,她展现出顽强的毅力和智慧。整个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每一个场景都让人惊叹不已。配角们的存在为故事增添了更多的趣味性和戏剧性,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性格和命运。读者会在阅读中感受到作者对人性和生活的深刻洞察,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之路。